[中国环境报]专访张云飞：新质生产力如何推动我国生态环保产业转型？
发布时间：2025-01-17近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营造绿色低碳产业健康发展生态。必须统筹好培育新动能和更新旧动能的关系，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
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环保行业总产值已突破2万亿元。当前，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开始自觉地将新质生产力尤其是绿色生产力运用到产业的发展当中。
生态环保产业是连接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保护的桥梁和纽带，是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的重要的产业表现。在“危”与“机”共存的现实背景下，如何推动我国生态环保产业高质量发展？中国环境报记者专访新葡京网址 研究员、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导师张云飞教授。
我国生态环保产业的最新进展和成就
中国环境报：日前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到，2024年新质生产力稳步发展。在这一年，生态环保产业取得了哪些进展和成就？
张云飞：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生态环保产业的发展。2024年1月11日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美丽中国建设的意见》明确提出，大力发展绿色环保产业。2024年7月18日，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提出，健全绿色低碳发展机制。2024年8月11日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意见》提出，到2030年，节能环保产业规模达到15万亿元左右。2024年12月11日至12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营造绿色低碳产业健康发展生态。这样，既明确了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发展的质的要求，又明确了其量的目标，从而为我国生态环保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
在政策“利好”的局面下，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在2024年处于平稳发展过程当中。有关数据显示，2024年，我国环保行业总产值已突破2万亿元。全国城市污水处理率已达到95%以上，东部沿海地区更是接近100%。全国垃圾焚烧处理能力已达到4.5亿吨/年。在整个经济领域新旧动能转换的过程中能够取得如此的成绩，确属不易。在这个过程中，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开始自觉地将新质生产力运用到产业的发展当中，将能源绿色化、生产清洁化、资源循环化作为生态环保产业的发展方向，大力提升生态环保产业发展的智能化水平，生态环保产业被赋予了引领新旧动能转换、推动技术创新、促进产业链升级的重要使命。
最具有标志性的成果是，2024年10月18日，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有限公司在天津成立。习近平总书记就此作出重要指示强调，组建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有限公司，是党中央着眼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经济体系，全面推进美丽中国建设作出的重要决策部署。中国资源循环集团是第98家央企，将在资源循环利用产业领域发挥“国家队”的龙头作用，引领我国资源循环利用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它的成立预示着超万亿级的可再生资源循环产业的新机遇已经来临。
我国生态环保产业面临的问题和机遇
中国环境报：当前，环保产业处于大规模基建热潮退去之后的调整周期。您认为，当前环保产业在发展中面临哪些问题？
张云飞：在宏观上，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尚不能完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的需要。在微观上，可能存在两方面问题。
第一，长期以来，我国生态环保产业主要瞄准的是生产末端产生的污染的处理问题，以及市政领域的污水处理和垃圾处理问题，属于事后补救的措施。随着大规模基建热潮退去和市政工程的成熟，尽管环境污染治理的需求仍然存在，但这种需求的增长变缓，这样，就导致市场渐趋饱和，生态环保产业领域企业的生存变得较难。
第二，长期以来，环保产业凭借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模式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政府的投入和补助，而自身的科技研发能力相对不高，这样，就导致许多企业自身的可持续发展能力严重不足。
此外，在国际环境不确定性增大的背景下，在高端环保设备、技术、服务领域，国内企业依然面临着严重的技术壁垒，严重限制了行业和企业的发展。
从总体上来看，能否实现高质量发展已经成为生态环保产业发展生死攸关的问题。
中国环境报：尽管生态环保产业的发展面临着诸多挑战，但“危”和“机”总是联系在一起的。那么，生态环保产业现在面临哪些新的机遇呢？
张云飞：当前，生态环保产业已经成为产业发展的“领头羊”。
从国际上来看，绿色低碳循环已经成为国际产业发展的普遍趋势。2024年10月，习近平主席在金砖国家领导人会晤时提出了建设“绿色金砖”的倡议，表示中方愿同金砖国家拓展绿色产业、清洁能源以及绿色矿产合作，推动全产业链“绿色化”发展，充实合作“含绿量”，提升发展“含金量”。这同绿色丝绸之路一样，为我国生态环保产业拓展国际市场提供了难得的新机遇。
从国内来看，生态环保产业是连接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保护的桥梁和纽带，是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的重要的产业表现，属于战略性新兴产业。生态环保产业不仅在资源高效循环利用、环境污染防治、生态系统保护与修复、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而且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中具有重要的保障作用。因此，生态环保产业完全可以大有作为。
我国生态环保产业的发展方向调整
中国环境报：在当下，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应该如何定位自己的发展？应该作出哪些战略性的调整呢？
张云飞：从总体上来看，我国生态环保产业应该实现全链条、全领域、全地域、全方位的发展。
在生产和消费的关系上，生态环保产业应该兼顾市政工程当中的污水处理和垃圾处理等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和生产过程当中的资源节约集约利用和环境污染控制方面的产业的高质量发展，将服务于生产环节的生态环保产业和服务于消费环节的生态环保产业有机地联结起来，形成整体的合力。
在生产链条方面，按照全生命周期的理念，生态环保产业应该从生产的末端控制转向生产的全链条绿色化改造，为产业的绿色发展提供技术、装备和服务。在生产源头上，应该为企业提供绿色设计，运用高新技术设计和推行消费后可拆卸和可回收的产品，加强污染的源头预防。在生产过程中，应该为企业的全程污染控制提供装备、技术和服务，运用高新技术加强污染的常态化控制和治理。在流通、销售、消费等环节，应该运用高新技术加强绿色流通、绿色销售、绿色消费等方面的服务，降低流通、销售、消费环节的环境负荷。在产品的报废和回收环节，应该运用高新技术加强废弃物的清洁化、循环化、安全化、资源化的处理。最终，生态环保产业应该实现全链条的高质量发展。
在生态文明的主要领域当中，应该从污染控制转向降碳、减污、扩绿、增长的协同推进。“十四五”期间，我国生态文明建设进入以降碳为重点战略方向，推动降碳、减污、绿色、增长协同增效的关键时期。生态环保产业必须适应这一变化，扩展自己的业务范围。在降碳方面，生态环保产业可以将业务范围扩展到与降碳相关的环境污染控制和治理等方面的装备、技术和服务上，推动新能源产业和绿能产业的发展。在减污方面，应该运用高新技术手段尤其是数字化手段将水污染控制和治理、大气污染控制和治理、固体废物控制和治理等方面的业务统一起来，加强土壤污染的治理，从整体上推进污染控制和治理。同时，要通过高新技术提升废弃物利用的资源化水平。在扩绿方面，生态环保产业可以将业务范围扩展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相关业务上，推动林业和草业的高质量发展。在增长方面，应该为经济发展的绿色转型服务。最终，应该形成降碳、减污、扩绿、增长全覆盖的生态环保产业体系。
此外，在地域生态文明建设上，应该将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与因地制宜发展生态环保产业园区结合起来，将生态环保产业的业务范围扩展到全地域生态文明建设上来。在全领域生态文明建设上，应该将发展生态环保产业作为将生态文明原则、理念和目标融入到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等全领域的重要内容和现实抓手，将生态环保产业作为现代环境治理体系的重要内容。
我国生态环保产业的科技创新动力
中国环境报：您认为，接下来，生态环保产业应如何抓住发展新质生产力的契机进行转型？
张云飞：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由技术革命性突破而催生的先进生产力。因此，应该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机遇，将适宜的高新技术运用于生态环保产业的发展当中，促进生态环保产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的融合发展，推动生态环保产业的创新发展。
坚持以数字技术推动生态环保产业的创新发展，促进生态环保产业和数字产业的融合发展。目前，应该推动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工业互联网、5G等数字技术在生态环保产业当中的运用，将信息化、网络化、智能化等原则和要求融入到生态环保产业的生产和管理当中，加强生态环保技术研发单位和企业与数字技术研发单位和企业的协同配合和联合攻关，提升生态环保产业的装备、技术和服务的信息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水平。例如，在工业园区中，环保企业可以通过数字化手段和平台实现资源能源优化管理、环境污染源监测和相关数据共享，为企业客户提供“监测—治理—运行—维护—优化”一体化解决方案。最终，应该形成“数字化+生态环保产业”的模式，培育生态环保产业的新业态和新模式，这样，不仅可以推动生态环保产业的创新发展，而且可以促进整个社会经济的绿色转型。
坚持以生物技术推动生态环保产业的创新发展，促进生态环保产业和生物产业的融合发展。目前，生命科学已成为科学研究的前沿领域，生物技术已经成为促进先进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力量。以基因工程、细胞工程、微生物工程和酶工程等为代表的生物技术和产业，不仅有助于节约资源能源、缓解生态环境污染、提升污染物处理效率、实现废弃物资源化利用、强化生态系统固碳功能，而且可以确保社会经济绿色转型的安全性。因此，应该坚持以生物技术赋能生态环保产业。例如，依托生物制造技术，发展高性能生物环保材料和生物制剂，可以促进整个产业结构向绿色低碳、无毒低毒、安全高效的模式转型。在此基础上，我们应该形成“生物产业+生态环保产业”的模式，加快生物生态环保产业的发展。
此外，还应该坚持以新材料技术、新能源技术等高新技术推动生态环保产业的创新发展，促进生态环保产业和相关产业的融合发展。当然，我们也应该高度防范新技术的研发及其在生态环保产业领域中的运用可能造成的新的生态环境风险。
中国环境报：高新技术在生态环保产业领域的研发和运用存在哪些风险？应该如何预防？
张云飞：科学技术始终是一把“双刃剑”。高新技术的研发和运用都可能造成一定的生态环境风险。例如，数字技术的运用可能带来电磁污染和高耗能等问题，生物技术的运用可能带来影响身体健康等方面的风险。因此，我们必须统筹发展和安全，促进生态环保产业的安全发展。目前，为了支撑安全降碳，建议重点研发退役动力电池、光伏组件、风电机组叶片等新兴产业固废的安全处置与循环利用的技术装备，促进其资源化发展，并提供相应的技术服务。
